沈玫面對那白發銀須的趙大夫，毫不客氣地質問道，“你怎能將夾竹桃與烏頭相混淆？”

趙大夫吃了一驚，下意識地看向正強自撐起身子的羅氏。他可是完全按照羅氏的吩咐做的，不過是將那粉末撒在糕點上也好，裝模作樣地診治一番也罷，全部都是羅氏讓他做的，他不過是用自己的身份來為這件事增添些真實的色彩。

“虧你還說自己行醫四十七年，別不是都做了吃白食的活計吧。”沈玫毫不留情地嘲諷道。

羅氏遠遠越過沈玫對那趙大夫使了一個眼色。對她來說，毒物是什麽都無所謂，只要是沈玫用來毒害她的便夠了。

趙大夫心領神會道，“方才確實是我疏忽了，是夾竹桃粉無誤，不過即使毒性略有減弱，也對二夫人的身體多有損傷。”他更是著重說了損傷二字。

“你近日往府內運了不少藥材，誰知道你有沒有買些什麽烏頭，夾竹桃之類的，專門放在糕點之中，只是為了毒害我娘。”沈傾顏在一旁幫腔道。

沈玫冷哼一聲，便面向羅氏，“二夫人，我近日來確實是往我的院子中買了些藥材，但眾所周知，都是些補藥，最多也便是尋常藥草，根本未曾買過此等劇毒之物。”

她詢問沈之衍道，“父親，您說是不是？”她不僅在讓他為自己作證，更是在讓羅氏看清沈之衍態度所向。自始至終，沈之衍都是站在她沈玫這邊，那無論接下來羅氏母女使出如何的手段，她都無所畏懼。

在這種局面之下，滿屋子人的眼神都牢牢釘在沈之衍的身上，等待他的答覆。

“玫兒說得有道理。”沈之衍沈思片刻之後說道，“將軍府之中究竟從何而來這種劇毒之物，來源倒是要好好的查一查了。”他說罷，招了自己的下屬來，“去將整個府中搜查一番，看看這烏頭究竟是出自何處。”

沈玫唇角這才勾起一個明顯舒心的笑容，對那拱手而立的侍衛道，“先去我的院子吧，之後，再搜查二夫人和二小姐的。做人清白，便是怎麽都不怕人查的，二夫人，您說是不是？”她斜眼睨著臉色更加蒼白的羅氏。

等待的這段時間分外漫長，眾人都翹首以盼，不過，各自心中想著的結果卻都是不盡相同的。沈傾顏坐在自己母親的身側，雙手緊握發涼。羅氏越發的面容難看起來，看都不看那一臉求助之色的趙大夫。

終於，侍衛來報，幾個人屈膝跪下道，“大小姐的院子之中什麽都沒有，只是在二夫人的小廚房之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粉末。”說罷，他便從手中遞過來一包頗為奇怪的粉末。

沈玫直接伸手接了過去，自己並未多看，而是問那趙大夫，“您看看，這些是什麽？”

那老者顫巍巍伸手撚起一些，放在鼻下嗅了片刻，之後遲疑道，“這是……”他說話吞吞吐吐，顯然是不想將實情吐露出來。

但沈玫卻不想給他猶豫的時間，“這是烏頭粉。”

瞬間，沈之衍的眼神便淩厲地掃過了趙大夫，他武將出身，又被封為鎮國大將軍，雖說平日裏對於生活方面著實是粗糙了一些，但也不至於連這種淺顯之事也瞧不出來，當即便冷下了面色，對趙大夫道，“你老老實實地說，二夫人中的毒，究竟是什麽？”

要是他連夾竹桃和烏頭之間的區別都不好分辨的話，那他說，羅氏吃了含有烏頭的糕點，這句話便是沒有幾分可信了。

羅氏情急，偏偏此時要做出一副病弱的姿態，並不能出言提醒趙大夫什麽。

沈玫方才詐了他一下，他便老老實實地上鉤了，不愧是和羅氏同流合汙之人，到了關鍵時刻，這腦子便不好使了。

“這……”那趙大夫支吾了半天也未曾說出一句完整的話，最後沈之衍讓侍衛將他拖了出去，至於之後如何，便也不得而知了，總歸，他是落不到什麽好下場。

他被帶走之後，房間裏便不知為何冷了下來。明明是盛夏時分，卻讓人感到一陣寒冷。便是那屋中放著的冰盆都仿佛從未給人帶來如此涼意。

羅氏僵硬著身子躺在榻上，沈傾顏也不知自己接下來應該如何做才好，只得低著頭不去看沈之衍隱隱的怒容。

沈玫施施然自行坐在了榻邊，似笑非笑地瞧著那母女二人，只當自己是在看笑話。

屋外晚風吹起，掩蓋了其中洶湧波濤。

當晚，沈玫便回到了自己的屋中，楚楚跟在她身後一臉的是雀躍之色，她為沈玫脫下夜間的薄披風道，“小姐，今日可真是大快人心呢，奴婢可從未見過二夫人那般模樣，奴婢記得之前，她可是日日要來為難小姐，如今她也不能再對小姐做些什麽了。”

沈玫微笑道，“是啊。”

在那之後，羅氏裝作中毒陷害沈玫之事便不攻自破了，沈玫早就猜到也並未做出什麽表示，反倒是沈之衍火冒三丈，甚至在盛怒之下講出要休了這個刁婦一類的話，後來是羅氏並沈傾顏苦苦哀求，沈之衍看在二女兒的份上，才罷休。

不過，羅氏之後一段時日，可是再也出不了她自己的院子了，禁足一月可是不小的懲罰，連帶著沈傾顏，也一並被訓斥了一頓。

最後沈之衍對沈玫滿懷關切地寬慰了一陣，但是，沈玫卻看出他眼中有些不對勁來。

也是，素來乖巧地女兒竟然現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強勢之態，她覺得沈之衍要因此深思，也再平常不過了。

這只是第一個她所帶給那個男人的轉變。

她是沈玫，她又不是原先的那個膽小怕事，癡戀太子，蠢笨癡傻的沈玫了。

沈玫認為能夠讓沈之衍早一些認識到這個事實，其實是一件好事。

她嘆了一口氣，原因無他，皆因著自己一下午的好時光被羅氏所打擾。

正當此時，她只聽得自己窗框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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